犹豫几天后，决定去北京安贞医院做心脏检查的那一刻，心绪再也安定不下来，头天晚上辗转难眠，眼前总浮现出7年来在安贞医院做的两次手术经历，恍惚中却又回到了村庄，我行走在那段熟悉的路上，感受到身边秋庄稼散发出来的那种亲切的乡土气息，老桥上下游两岸的树木中有鸟儿在歌唱，时而汹涌时而平静的河流在流淌着，有老牛在河湾中啃着青草，有长蛇在水沟中滑行。
夜半醒来，披衣下床，遥望南蛇湾的方向，脑海中浮现出刚才的意境，一丝莫名的伤感悄无声息地困住了我的心胸。
或许，这种心绪与5月份远行的妈妈有关？或许与自己留恋的这片乡土有关？或许与自己的身体有关？
第二天，为赶时间，我乘车赶往信阳坐高铁，平常都是在南阳坐车的，坐得多了，并无什么感觉，只是这一次突然从信阳坐车，有种不习惯的别扭之感。车辆刚驶出大河屯界进入泌阳，一种离别故土的失落愁苦之意霎时间涌上心头，眼圈一红，有泪淌出。
一段县与县之间的路竟然勾起了我内心深处对家乡的想念，思绪倏然间回到了多年前的乡村。
南蛇湾村东边的河湾有一段路，草丛茂密，林木葱郁，儿时的欢乐都停留在这儿，河沟交错、芦苇飘浮、群鸟唧鸣、蛇类游滑的场景永久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。那一段河湾到村庄的草路成了我美好的记忆。
从村庄到桐河乡这段路有4公里左右，5年的乡新闻通讯员生涯使我对这段路印象愈深，常常是早上去乡里，晚上回村庄。那一年，大雪封路，我步行往街上走，漫天的风雪使我步履艰难，我扶着路边的树行走，到乡政府，心中默默地记下了两旁树木的数字，有673棵之多。那时候去趟县城，办完事赶时间坐末班车也要回乡回村。倒觉得县城是他乡异地。偶尔住县城一次，夜里总梦见乡里到村里的那段长满杨树的土路。
后来到县城工作，开始还有些不适应，一有空便坐班车回到乡里，去寻找、去嗅闻那段路的气味。时间久了，城市生活习惯了，乡里与县城的这条路便又印在了心里。坐在班车上，看窗外碧绿的庄稼，有了城市人的自豪感，总是在梦里回到生活过的村庄、乡镇、河湾，在这几段路上眺望、徘徊、流连、诉说。
日子久了，便淡忘了这一段又一段原先铭刻在记忆深处的路。
只是这一次又去北京安贞医院做心脏检查，恰又在信阳坐车，或许是心绪沉闷之故，脑海里突然涌现出记忆深处这一段又一段的路来，虽然已没有了土路，没有了草路，虽然已不再是原先的模样，但却在我的眼前愈加明亮起来。
回头望去，身后的唐河大地已渐行渐远，虽然我知道，几天后我还会返回这片土地，但此时此刻思乡恋乡爱乡的情绪使我咽哽起来。
我突然悟道:我为什么一踏出唐河这片土地便有此种情感？那不仅仅是对几段路的留恋，那里还埋着我们祖先的骨骸，田野里长满荒草的坟头里有我们灵魂深处需敬仰、需祭祀的先人们，无论你走多远，你都必须承认，这片土地是你根源起头的地方。
我还在想，我为什么对这片土地充满敬意，这片村庄，这座老房，这个老井，还有我们的父母、叔叔、婶，虽然有的已远行，但滋生在我们心里的敬畏却愈加沉重而浓厚。
我还在想，这里有我们记忆中的麦场、河流、老树、枯木、野鸟。
还有很多很多……。
高铁向北京方向驶行，我的思绪仍停留在那些记忆中。我似乎看见，在夏日的蝉鸣中，在芦苇荡的河沟边，一群刚洗完澡爬上河岸的光屁股娃娃们沿着那段草路向村庄奔去，村庄里传来妈妈喊娃娃们回家吃晌午饭的声音……（金少庚）
金少庚（博客：http://blog.sina.com.cn/u/5814176232）1970年出生于河南省唐河县，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，南阳青年作家群领军人物。现任唐河县委宣传部副部长、唐河县作家协会主席。出版作品有散文集《消失的河流》、《秋夜梦魇》，诗歌《雨夜梦魇》以及新闻、纪实作品12部。200万字的5卷丛书《冯门望族》一书被唐河县定为外宣名片。
